创作声明:本文为虚构创作,地名人名虚构,请勿与现实关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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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你看那老太太,天天守着块破地,跟守财奴似的。"村口的闲汉指着远处的人影说。
身旁的王老五咧嘴笑了,牙缝里嵌着烟丝:"早看她不顺眼了,这地我要定了。"
话音未落,一个穿军便装的男人从他们身后走过,冷冷地丢下一句:"老太太有儿子吗?"
王老五正要回嘴,却见男人腰间别着的手机闪出京A车牌照的红旗轿车。他抬头瞥见男人转身时眼中的寒光,不禁打了个寒战...
01
梨花村四月的阳光洒在菜园篱笆上,一条条红布条随风摇曳,像是谁的手指在空中轻轻招摆。周春秀蹲在线椒苗旁,七十二岁的腰弯得像一张拉满的老弓。她的手指在泥土中缓慢移动,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庞。
这半亩菜园是周春秀全部的世界。三间青砖灰瓦的土坯房围着菜园,房檐下挂着几串去年晒干的红辣椒,颜色像是凝固的血。屋后那棵老槐树是她丈夫生前种下的,如今树干上爬满了青苔,在梨花村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苍老。
"老伴,你看,线椒又长出新芽了。"周春秀对着空气说话,声音里有一种陈年的温柔。她的老伴安志国十五年前去世,是修建县里水库时的烈士,留给她的只有这块宅基地和无尽的思念。村里人都叫她"春秀婶",背地里却管她叫"绝户老太"。七十二年的光阴里,她没有生过一个孩子,也没有真正嫁过人。
篱笆外传来脚步声,周春秀头也不抬,她知道是谁来了。
"春秀婶,又在摆弄您那些菜呢?"王老五站在篱笆外,嘴里叼着烟,眼睛却盯着菜园中央那片空地。他是梨花村的村霸,靠着几分蛮横和些许关系,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。
"老五啊,有事吗?"周春秀的声音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。
王老五吐了口烟,烟雾在空气中散开,像是一条毒蛇吐出的信子:"春秀婶,我就直说了吧,您这块地我看中了,想盖个猪圈。您一个人住,也用不着这么大地方,不如让给我,我给您五千块钱。"
周春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。这半亩菜园承载着她全部的记忆,老伴生前最爱的线椒,捡来的孩子最爱的薄荷,还有那些无人知晓的夜晚泪水。她缓缓站起身,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,眼睛望向远处:"老五,这地是我老伴用命换的宅基地,不能给你。"
王老五的脸色变了,他用力掸了掸烟灰,烟灰落在菜园的篱笆上:"春秀婶,您也知道,我王老五在村里说一不二。这地我要定了,您好好考虑考虑。"说完,他狠狠地往菜园里扔了块石头,转身离去。
石头砸断了一棵幼小的线椒苗。周春秀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扶起断了一半的苗,用湿泥将它固定好。她的手指颤抖着,眼泪却倔强地没有流下来。
"没事的,会长好的。"她轻声说,不知是对线椒苗说,还是对自己说。
太阳偏西时,周春秀从屋里拿出一卷红布条,开始在篱笆上加固那些被风吹散的旧布条。这是梨花村的习俗,红布条可以驱邪避灾。但对周春秀来说,这些红布条还有另一层意义——它们是为远方的人留下的记号,是指引归家路的灯塔。
夜幕降临,周春秀坐在堂屋的木桌前,桌上摆着一盏昏黄的老式油灯。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虎头鞋,鞋面上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"安"字,那是她十年前捡到的弃婴穿过的鞋子。孩子五岁那年,一对自称是亲生父母的人把他接走了,只留下这只虎头鞋和周春秀心中永远的缺口。
"安安,你现在在哪里呢?"周春秀轻轻抚摸着虎头鞋,喃喃自语。窗外,一轮满月高悬,照亮了菜园中的每一寸土地。
第二天清晨,周春秀拎着水桶去给菜浇水,却发现菜园的篱笆上多了几道刀痕,几条红布条被割断,可怜巴巴地垂在地上。她叹了口气,把水桶放下,开始修补篱笆。她知道这是王老五的手笔,但她不打算屈服。
正午时分,梨花村的吴大娘挎着篮子来串门。吴大娘是村里为数不多还和周春秀说话的人。
"春秀啊,我听说王老五要你的地?"吴大娘坐在堂屋的凳子上,手里捧着周春秀给她倒的茶。
周春秀点点头:"他想盖猪圈。"
吴大娘放下茶碗:"你一个人住,确实不容易。但这地方是安志国留给你的,怎么能给王老五呢?那家伙心黑着呢,上次我家老头子跟他借钱,利息高得吓人。"
"我不会给他的。"周春秀的声音很轻,却很坚定。
吴大娘欲言又止,最后只是叹了口气:"你当心点,王老五不是好惹的。"
送走吴大娘,周春秀回到菜园,继续她的日常劳作。她的动作很慢,但很精准,仿佛每一株蔬菜都是她身体的一部分。在菜园的角落,有一小片薄荷,那是安安最喜欢的。每次安安从学校回来,总要跑到薄荷丛中蹲上半天,然后揪几片薄荷叶塞进衣兜,说那味道像妈妈身上的香皂味。
周春秀还记得安安被接走那天的场景。那是个阴天,一对穿着体面的夫妇来到她家,说是孩子的亲生父母。他们出示了DNA鉴定报告和户口本,证明安安确实是他们的骨肉。安安那时才五岁,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只是懵懵懂懂地跟着那对夫妇走了。临走前,安安回头看了周春秀一眼,那眼神里的困惑和不舍,至今仍刻在周春秀的心上。
那天晚上,周春秀在河边坐了整夜,直到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脸上。第二天,她开始在宅基地上辟出这半亩菜园,种下第一批线椒苗和薄荷。
接下来的三天,王老五的骚扰变本加厉。每天清晨,周春秀都会发现菜园里多了几块石头,有几次甚至砸坏了蔬菜。她不动声色地把石头捡出来,堆在屋后,然后继续她的劳作。村里人都说她犟,但没人知道她的坚持源自何处。
第四天早上,周春秀正在菜园里摘豆角,准备中午炒着吃。突然,篱笆外传来一阵喧闹。她抬头一看,王老五带着他侄子王小六站在那里,手里还拿着一把铁锹。
"春秀婶,我不跟您绕弯子了。这地我今天就要了,您要是识相,就赶紧搬走,要是不识相,别怪我不客气。"王老五的声音里带着威胁。
周春秀站起身,手里还攥着刚摘的豆角:"老五,我说过了,这地不能给你。"
王老五冷笑一声:"春秀婶,您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。小六,把篱笆推了!"
王小六拿着铁锹走上前,开始撬篱笆的木桩。周春秀急了,冲上前去拦住王小六:"不能推!这是我家的地!"
王小六一把推开周春秀,老人踉跄着后退几步,差点摔倒。她的手紧紧攥着豆角藤,指节发白:"这地是我老伴用命换的宅基地,谁也别想拿走!"
王老五走上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春秀:"春秀婶,您这是跟自己过不去啊。一个老绝户,守着这破地给谁看呢?您这辈子就这样了,没儿没女,孤零零一个人,死了都没人给您送终。"
这话像是一把刀,狠狠扎进周春秀的心里。她想反驳,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。是啊,她这辈子就这样了,孤零零一个人,守着这半亩菜园,还有那些无人知晓的记忆。
就在这时,篱笆外又传来一个声音:"春秀婶,有人找您!收发室来了个包裹!"
是村里的小李,负责村里的收发工作。周春秀松了口气,对王老五说:"老五,我去拿个包裹,回来再说。"说完,不等王老五回应,就匆匆走出菜园,跟着小李往村口走去。
王老五看着周春秀远去的背影,啐了一口:"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,等会儿我非把这破篱笆推了不可!"
02
收发室是梨花村唯一与外界保持联系的地方,设在村口的一间小平房里。周春秀每周四下午都会来这里等信,已经持续了三年,从不间断。村里人都知道这个习惯,但没人知道她在等什么信。
"春秀婶,今天是周四,您提前来了。"小李是个热心肠的年轻人,对村里的老人都很照顾。
周春秀点点头:"是啊,听说有包裹?"
小李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纸箱:"刚到的,挺沉的。"
周春秀接过纸箱,看了一眼寄件人地址:北京某部队大院,没有写姓名。她的手微微颤抖,但很快恢复了平静:"谢谢你,小李。"
回去的路上,周春秀抱着纸箱,心里五味杂陈。三年前的一天,她在收发室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,信中只有一句话:"我很好,请勿挂念。"字迹陌生却又莫名熟悉。从那以后,她每周四都会去收发室等信,有时会收到一些小物件,有时什么都没有。但这次的包裹明显与以往不同。
回到家,周春秀小心翼翼地打开纸箱,里面是一件崭新的军大衣,厚实而温暖。衣服下面压着一张纸条:"天冷了,注意保暖。"依旧没有署名。
周春秀抚摸着军大衣,鼻子一酸。这衣服跟安志国当年穿的那件很像,只是新了许多。她把军大衣挂在堂屋的衣钩上,然后回到菜园,却发现王老五和王小六已经走了,只留下被破坏的篱笆和几株被踩踏的蔬菜。
周春秀叹了口气,开始修补篱笆。她的动作很慢,但很专注,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。修好篱笆后,她又在上面系了几条新的红布条,那鲜红的颜色在阳光下特别刺眼。
第二天清晨,周春秀照例很早起床,准备去菜园干活。推开门,她惊呆了:菜园里一片狼藉,几乎所有的蔬菜都被人踩踏过,篱笆也被推倒了大半。最让她心痛的是,角落里那片薄荷丛被人泼了农药,已经开始发黄枯萎。
周春秀蹲在薄荷丛旁,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些正在死去的叶片,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。那是安安最喜欢的薄荷,是她留给那个孩子的念想。
"怎么样,春秀婶,现在肯让地了吧?"王老五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,声音里带着得意。
周春秀慢慢站起身,擦了擦眼泪:"为什么要害我的薄荷?"
王老五冷笑道:"一把年纪了,还种这些没用的东西。春秀婶,我劝您别再犟了,这地早晚是我的。您一个老绝户,守着破地给谁看?"
"给我自己看。"周春秀的声音很轻,但很坚定。
王老五啐了一口:"执迷不悟!等着吧,明天我带挖掘机来,看您还守不守得住!"说完,扬长而去。
周春秀站在被毁的菜园中,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。她蹲下身,开始一点一点地收拾那些被踩踏的蔬菜,扶起那些还能抢救的幼苗。她的动作很慢,但很坚韧,像是一场无声的抗争。
中午时分,吴大娘又来了,带着一碗刚煮好的鸡蛋面:"春秀,听说王老五把你的菜园给祸害了?"
周春秀点点头,没有多说什么。
吴大娘叹了口气:"那家伙越来越不像话了。春秀,要不你就让地吧,反正这么大菜园,你一个人也种不完。"
周春秀摇摇头:"不能让。"
吴大娘欲言又止,最后只是说:"你自己小心点。对了,今天是周四,你不去收发室吗?"
周春秀这才想起今天是周四,她每周的固定日程。她匆匆吃完面,对吴大娘说:"大娘,我去趟收发室,很快回来。"
收发室里,小李告诉她今天没有她的信件。周春秀有些失落,但也不意外。她正要离开,小李突然说:"春秀婶,您知道村里要修路了吗?听说要从您家那边开始,可能会占用一些地方。"
周春秀心里咯噔一下:"什么时候的事?"
小李挠挠头:"具体我也不清楚,是王老五在村委会议上提的,说是为了村里发展。"
周春秀什么也没说,转身离开了收发室。她明白了,王老五是打算用"修路"的名义强占她的菜园。在梨花村,王老五的话就是命令,没人敢违抗。
第三天早上,周春秀比平时起得更早。她换上了那件崭新的军大衣,把铁皮盒抱在怀里,然后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菜园中央。朝阳初升,第一缕阳光落在她的脸上,映出了岁月刻下的每一道皱纹。
不久,远处传来机器的轰鸣声。王老五带着一台小型挖掘机来了,身后跟着几个村里的闲汉,其中就有他侄子王小六。
"春秀婶,您这是要干啥?"王老五看到坐在菜园中央的周春秀,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。
周春秀抱着铁皮盒,声音平静:"我在守我的地。"
王老五笑了:"您一个老太太,能守得住吗?今天这地我要定了!小六,把她架走!"
王小六走上前,伸手就要去拉周春秀。周春秀突然死死抱住旁边的老槐树,那是安志国生前种下的,树皮蹭破了她的手心,但她丝毫不在意:"要动我的地,先刨了我老伴的坟!"
王小六愣了一下,但很快又去拉她:"春秀婶,别犟了,这事儿村里都同意了。"
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,村口突然扬起一阵黄尘,一辆挂着京A牌照的红旗H9急刹在菜园边。车门打开,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,肩上的星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03
男人大步流星地走向菜园,他的身姿挺拔,目光如炬。王老五和王小六都愣住了,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是谁。
王老五和王小六面面相觑,不知所措。这时,从红旗车上又下来两名穿制服的人,他们径直走向王老五,亮出证件。王老五定睛一看,吓得腿一软,差点瘫在地上...
"你......你是......"王老五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。
男人走到周春秀面前,看到她被扯歪的头巾和被蹭破的手心,脸色瞬间变得铁青。他突然扯开领带,冲王老五吼道:"我看谁敢动我妈!"
这声音如同惊雷,在寂静的菜园上空炸开。周春秀手里的铁皮盒"哐当"一声落地,盒子打开,里面的物件散落一地。
其中,那本烈士证最为显眼——死者姓名"安志国",与男人胸前口袋里钢笔上刻的字一致。
"妈......"男人蹲下身,声音哽咽。他捡起地上的虎头鞋,手指轻轻抚过鞋面上绣的"安"字,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。
周春秀愣住了,她的眼睛紧紧盯着男人的脸。那眉眼,那神态,与五岁的安安如此相似,又与照片上的安志国重合。她伸出颤抖的手,轻轻触碰男人的脸庞:"安......安安?"
男人点点头,眼中含泪:"是我,妈,我是安安。"
周春秀突然想起了什么,抓起男人的手腕翻过来——果然,在他手腕内侧有一块月牙形的胎记,和她当年捡到安安时发现的一模一样。
"真的是你......"周春秀的声音颤抖着,泪水夺眶而出。十五年的等待,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回应。
安安冷冷地看了王老五一眼:"安国平,现任某军区参谋长。"他指着菜园问:"这里发生了什么?谁允许你们侵占烈士家属的宅基地?"
王老五脸色惨白:"不......不知道是烈士家属......"
安安打断他:"不知道就可以强占别人的土地吗?"他转向那两名警卫员:"把情况记录下来,回去查一查这个人的底细。"
王老五吓得连连后退:"误会,都是误会......"说完,拉着王小六落荒而逃。
挖掘机司机也识趣地开走了机器。一时间,菜园里只剩下周春秀和安安,还有那两名在不远处候命的警卫员。
安安扶起周春秀,轻声问:"妈,您还好吗?"
周春秀点点头,眼泪却止不住地流:"安安,你长这么大了......"
安安苦笑道:"是啊,一晃十五年过去了。"他四下看了看:"您这菜园被折腾得不轻啊。"
周春秀的目光落在那片枯萎的薄荷丛上:"那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薄荷,被王老五泼了农药......"
安安走到薄荷丛旁,蹲下身,指着那些枯黄的叶片说:"我这些年总梦到这个味道。"
周春秀跟着蹲下,轻声道:"你小时候总把薄荷叶塞兜里,说像妈妈身上的香皂味。"
安安点点头,眼中闪烁着泪光:"我记得。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被捡来的,以为您就是我亲妈。后来那对夫妇接我走,我才知道真相。但在我心里,您一直是我妈。"
周春秀哽咽着说不出话来。十五年的思念,在这一刻化作无声的泪水。
安安环顾四周,目光停在那棵老槐树上:"这是......"
"你爸种的。"周春秀说,"安志国,他是修水库的烈士,这块宅基地是国家赔的。"
安安愣住了:"您是说,我的养父是烈士?"
周春秀点点头:"你小时候,我总给你讲他的故事,说他是如何为了保护战友牺牲的。"
安安站起身,走到老槐树前,轻轻抚摸着树干:"所以,我这些年一直梦到的那个穿军装的男人,可能是他?"
周春秀跟过去,指着地上散落的烈士证:"照片上的就是他。你们长得很像,我第一眼看到你,就觉得你们像。"
安安捡起烈士证,看着照片上那个年轻的军人,心中百感交集。命运的巧合,让他与这个素未谋面的烈士有了某种无法言说的联系。
"妈,我找了您很久。"安安突然说,"这三年来,我一直在给您寄东西,但不敢署名。上周我才查到您的确切地址,立刻就赶来了。"
周春秀恍然大悟:"那些包裹和信件,都是你寄的?"
安安点点头:"我怕您不认我了,所以一直不敢相认。直到今天,看到您被欺负,我再也忍不住了。"
周春秀看着眼前这个身着中山装、肩挂将星的男人,恍若隔世。十五年前,她把一个瘦弱的五岁男孩交给那对夫妇;十五年后,那个男孩已经成为一名少将,回来认她这个养母。
"安安,你现在是大人物了,不要认我这个老太太了。"周春秀突然说,语气里带着自卑和不安。
安安急了:"妈,您说什么呢?您养育了我五年,给了我最重要的人生启蒙。那对夫妇虽然接我回去,但从没给过我母爱。我这些年一直在找您,就是想告诉您:您永远是我妈!"
04
红旗车停在菜园旁,像是一尊沉默的守护者。安安和周春秀坐在堂屋里,门外,两名警卫员安静地站着,偶尔交换一下眼神。
"您这里还是老样子。"安安环顾四周,目光扫过墙上那些泛黄的照片。
周春秀微笑着点点头:"是啊,十五年了,这里什么都没变。"除了她自己,多了几道岁月的沟壑。
安安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军功章:"您找到它了吗?我昨天晚上偷偷来看您,不小心掉的。"
周春秀点点头:"在薄荷丛那儿找到的。"她顿了顿,"你昨晚来过?"
安安有些不好意思:"我到村里已经三天了,住在镇上的宾馆。每天晚上我都会来看您,但不敢敲门。"
周春秀心疼地看着他:"傻孩子,为什么不敲门?"
安安低下头:"我怕您不认我了。毕竟我是被捡来的,而且那对夫妇接我走时,您也没怎么挽留......"
周春秀叹了口气:"那时我能怎么办?他们有亲子鉴定,有法律手续,我一个农村老太太,怎么跟他们争?"她顿了顿,"但我每天都在想你,每天都在等你回来。"
安安眼圈红了:"妈......"
周春秀把那只虎头鞋递给安安:"这是你走的时候留下的。十五年了,我一直带在身边。"
安安接过虎头鞋,鞋面上那个歪歪扭扭的"安"字是周春秀亲手绣的。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幕:他学走路时,周春秀给他穿上这双虎头鞋,说虎头鞋可以保佑他平安长大。
"我记得这双鞋。"安安轻声说,"我记得您给我穿上它,然后扶着我走路的样子。"
周春秀眼中含泪:"你还记得那么小时候的事?"
安安点点头:"我记得很多事。记得您熬的米粥,记得您讲的故事,记得菜园里的薄荷香......这些记忆,一直陪伴着我。"
周春秀忍不住问:"那对夫妇......对你好吗?"
安安苦笑了一下:"他们是高级知识分子,家境不错,对我的物质条件很好。但他们太忙了,几乎没时间陪我。我从小就是保姆带大的。"
周春秀心疼地看着他:"那你是怎么当上军人的?"
"十八岁那年,我瞒着他们报了军校。"安安说,"他们一开始很反对,但后来也就接受了。毕竟,我从小就有这个梦想——当一名像安志国叔叔那样的军人。"
周春秀愣住了:"安志国叔叔?"
安安解释道:"那对夫妇告诉我,我是被您捡到的,您是烈士安志国的遗孀。所以在我心里,他一直是安志国叔叔。"
周春秀沉默了。她没想到,那对夫妇会这样告诉安安。但转念一想,或许这样也好,至少安安心中有个榜样。
"安安,其实安志国不是你叔叔......"周春秀犹豫了一下,还是决定告诉他真相,"在收养登记上,我把你登记成了我和安志国的儿子。"
安安惊讶地睁大眼睛:"您是说......"
周春秀点点头:"在法律上,你是安志国的儿子,是烈士的后代。"
安安一时语塞,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感。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被周春秀收养的孤儿,没想到在法律上,他竟是烈士的儿子。
"那为什么那对夫妇能把我接走?"安安不解地问。
周春秀叹了口气:"他们有亲子鉴定,证明你是他们的骨肉。而我......我只是个收养你的老太太,没有血缘关系。法律会站在他们那边。"
安安若有所思:"所以,我现在姓安......"
"是因为登记表上写的是安志国的儿子。"周春秀说,"那对夫妇接你走时,户口本上已经是'安'姓了,他们也就没再改。"
安安站起身,走到墙上那张泛黄的照片前。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周春秀,身旁站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,正是安志国。
"这就是安志国......我的养父?"安安轻声问。
周春秀点点头:"照片是我们结婚那天拍的。他是个好人,为了救战友牺牲了自己。"
安安注视着照片中的男人,那坚毅的眼神和挺拔的身姿,与他如今的军装照有几分相似。或许正是这份相似,让周春秀当年决定收养他。
"妈,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您。"安安转过身,神情严肃,"您为什么一辈子都没再嫁人?"
周春秀沉默片刻,然后从铁皮盒里拿出那张诊断书:"因为这个。"
安安接过诊断书,上面写着:"因难产导致子宫切除,无生育能力。"日期是1970年,那时周春秀才不到20岁。
"我没法给男人生孩子,在农村,这就意味着没人会娶我。"周春秀平静地说,"安志国是个例外,他不在乎这些。我们结婚后,打算过几年就收养孩子。但没想到,他这么快就牺牲了。"
安安心疼地看着周春秀:"所以您才会收养我?"
周春秀点点头:"当时在河边发现你时,你才几个月大,被装在一个竹篮里。我看你手腕上有个月牙形的胎记,就像是命中注定的缘分。而且,你的眉眼和安志国很像。"
安安惊讶地问:"我是被遗弃的?那对夫妇说他们是在医院里弄丢了我,找了很久才找到。"
周春秀叹了口气:"我不知道真相是什么。我只知道,当时你快饿死了,我把你带回家,视如己出地养了五年。"
安安陷入沉思。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对夫妇在医院里不小心弄丢的孩子,没想到可能是被他们遗弃的。但无论如何,是周春秀救了他,给了他第二次生命。
"妈,不管真相如何,您永远是我妈。"安安坚定地说,"从今天起,我会经常回来看您。而且,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您,包括王老五那样的村霸。"
周春秀含泪点头:"有你这句话,我就知足了。"
这时,一名警卫员走到门口,敬了个礼:"首长,查到一些情况。"
安安示意他进来说。警卫员报告道:"经查,王老五不仅强占了周春秀同志的菜园,还侵吞了烈士家属的抚恤金。根据档案记录,周春秀同志每月应该有烈士家属抚恤金,但过去十年,这笔钱一直被村委会截留,而王老五是村委会主任。"
周春秀惊讶地说:"还有抚恤金?我从来不知道......"
安安的脸色变得铁青:"这简直是犯罪!"他转向周春秀,"妈,您从来没收到过抚恤金吗?"
周春秀摇摇头:"安志国牺牲后,政府给了这块宅基地和一笔抚恤金。抚恤金我全部捐给了村小学,用来资助贫困学生。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什么抚恤金了。"
安安对警卫员说:"继续调查,把所有相关证据都收集起来。"
警卫员敬了个礼,转身离去。
安安握住周春秀的手:"妈,您放心,我一定会为您讨回公道。那些欠您的钱,一分都不会少。"
周春秀摇摇头:"钱不重要,我这辈子也没花过什么钱。重要的是你回来了,这就够了。"
安安感动地看着眼前这个朴实的老人。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,却从不求回报。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,这样纯粹的爱显得尤为珍贵。
"妈,我带您去镇上看看吧。这些年,镇上变了很多。"安安提议道。
周春秀犹豫了一下:"菜园......"
安安明白她的担忧:"您放心,我已经安排人看守了。没人敢再来捣乱。"
周春秀这才放心,点点头:"好,那我们去镇上走走。"
安安扶着周春秀走出堂屋,阳光洒在他们身上,仿佛为这迟到的团聚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。
05
红旗车平稳地行驶在乡间小路上,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金色的帷幕。周春秀坐在后排,透过车窗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风景。十五年来,她很少出村,更别说坐这样的豪车了。
"安安,这车很贵吧?"周春秀好奇地问。
安安笑了:"还行,单位配的。"他没有提价格,怕吓到周春秀。
车子驶入镇中心,周春秀惊讶地看着窗外的高楼和宽阔的马路。十五年前,这里还只是几条土路和低矮的平房。
"变化真大啊。"周春秀感慨道。
安安点点头:"是啊,这些年国家发展很快。"他指着前方一栋崭新的建筑,"那是新建的敬老院,条件很好,有专业的医护人员。"
周春秀顺着他的手指看去:"看起来不错。"
安安试探着问:"妈,您有没有考虑过住进敬老院?那里有人照顾,也有伙伴,比您一个人在村里强。"
周春秀摇摇头:"我离不开那片菜园。"
安安没有勉强,他理解母亲的感受。那片菜园承载了太多记忆,是她精神的寄托。
车子停在一家高档餐厅前。安安扶着周春秀下车,餐厅经理已经在门口等候。
"欢迎安将军。"经理恭敬地说,然后引领他们进入一个私密的包间。
周春秀有些拘谨,她从未进过这样的高档场所。安安贴心地为她点了一些家常菜,都是她爱吃的口味。
"妈,您尝尝这个红烧肉,很入味。"安安夹了一块肉放在周春秀碗里。
周春秀尝了一口,点点头:"确实不错。"她停顿了一下,"安安,你这些年......过得怎么样?"
安安放下筷子,笑了:"挺好的。军校毕业后,我一直在部队服役,去年提的少将。"他指了指肩章,"家里也还行,老婆是军医,孩子今年上小学二年级了。"
周春秀愣住了:"你......结婚了?还有孩子了?"
安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,急忙解释:"是的,妈,我本来打算找到您后,再把他们接来见您的。"
周春秀眼圈红了:"我有孙子了......"
安安点点头:"是个小男孩,叫安小鹏,今年八岁。很聪明,很懂事,一直吵着要见奶奶。"
周春秀抹了抹眼泪:"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。"
安安握住周春秀的手:"妈,等处理完这边的事,我就带您去北京,跟他们团聚。"
周春秀摇摇头:"我这样的老太太,去了北京只会给你添麻烦。"
安安急了:"妈,您说什么呢?您是我妈,怎么会添麻烦?我老婆早就想见您了,孩子也一直吵着要奶奶。我们在北京有套大房子,专门给您留了一间房,一直空着呢。"
周春秀犹豫着:"可是......菜园怎么办?"
安安想了想:"这样吧,您先去北京住一段时间,等您适应了,我们再商量长期的安排。至于菜园,我会安排人照看的。"
周春秀沉默了,她知道自己不能一辈子守着那片菜园,但要她离开那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,心里还是有些不舍。
"妈,先别急着决定。"安安看出了她的犹豫,"我们慢慢来,一切都按您的意愿。"
周春秀感激地看着儿子:"谢谢你,安安。"
吃完饭,安安带周春秀去了镇上的医院做了个全面体检。结果显示,除了有些关节炎和高血压外,周春秀的身体状况还算不错。
"您的身体底子不错。"医生说,"就是要注意控制血压,按时吃药。"
安安仔细记下医嘱,然后带周春秀去药房配了一大堆药。周春秀看着那些药,心里暖暖的,这么多年来,第一次有人这样关心她的健康。
回村的路上,周春秀看着窗外的风景,突然问:"安安,那对夫妇......现在还好吗?"
安安沉默了一会儿:"他们五年前因为车祸去世了。"
周春秀叹了口气:"节哀。"
安安点点头:"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衷。当年我出生时,他们正值事业上升期,没时间照顾我,就把我送到农村的亲戚家暂住。谁知那亲戚家遇到了困难,就把我放在河边。然后被您捡到了。"
周春秀惊讶地问:"这些是他们告诉你的?"
安安摇摇头:"是我后来查到的。当年他们找了很久,最后通过亲戚的线索,找到了梨花村,也就找到了您。"
周春秀恍然大悟:"原来是这样......"
安安继续说:"他们一直内疚,所以对我很好,尽管没有太多时间陪我。他们去世后,给我留了一封信,里面写了真相,也让我一定要找到您,感谢您的养育之恩。"
周春秀红了眼眶:"他们也不容易......"
车子驶回梨花村,远远就看到菜园旁围了一群村民。安安示意司机停车,然后和周春秀一起下车走过去。
原来是村民们听说周春秀的养子回来了,还是个大人物,都来看热闹。见安安和周春秀回来,村民们纷纷打招呼,态度比以往热情得多。
吴大娘挤到前面,拉着周春秀的手:"春秀,你这是走运了啊!儿子是大官,以后有福了!"
周春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没有多说什么。
06
安安环顾四周,目光最后落在一个蹲在角落的老人身上——那是王老五,此刻正缩着脖子,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小偷。
安安走向王老五,周围的村民自动让出一条路。王老五吓得站起来就要跑,被村民拦住了。
"王老五,是吧?"安安冷冷地问。
王老五点点头,腿都在发抖:"是......是我......"
安安盯着他:"据我所知,你不仅强占我妈的菜园,还侵吞了她的抚恤金。这是犯罪行为,知道吗?"
王老五脸色惨白:"我......我不知道是您妈......"
安安打断他:"不知道就可以欺负老人吗?"他顿了顿,"我已经让人调查了,那些抚恤金,你必须如数归还,加上利息。至于强占土地和恐吓老人的行为,会有相关部门处理。"
王老五吓得直哆嗦:"安......安将军,我知道错了,我马上还钱......马上还......"
这时,一个老人从人群中走出来,是村支书李大伯。他面带愧色:"安将军,这事确实是我们村委会做得不对。那些抚恤金本该发给春秀婶的,但因为一些......不当操作,被挪用了。我代表村委会向您和春秀婶道歉,我们一定会如数归还,绝不推脱责任。"
安安看了李大伯一眼,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:"李支书,我相信您的诚意。不过,这事不仅仅是归还抚恤金那么简单。我妈是烈士遗孀,按照国家政策,应该受到优待和尊重。这些年来,她却过着如此艰难的生活,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失职。"
李大伯惭愧地低下头:"您说得对,是我们对不起春秀婶。"
安安环顾四周,对所有村民说:"我妈在这村里住了一辈子,今后无论她去哪里,这里始终是她的家。我希望大家能善待她,不要因为她没有子女就欺负她。她不是'绝户老太',她是我安国平的母亲,是烈士安志国的遗孀!"
村民们纷纷点头,有些人甚至感动得落泪。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:一个肩扛将星的大人物,为一个普通老人如此据理力争。
周春秀站在一旁,看着儿子的背影,心中既骄傲又感动。这个当年她从河边捡回来的孩子,如今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,还回来认她这个养母。
安安走回周春秀身边,轻声说:"妈,我们回家吧。"
周春秀点点头,在众人的注视下,母子俩走向那座承载了太多记忆的老屋。
回到家,安安打开了铁皮盒,仔细查看里面的物件。除了烈士证和虎头鞋外,还有一张收养登记表,上面清楚地写着:养父安志国,养母周春秀,养子安安。
"原来我真的姓安......"安安喃喃自语。
周春秀解释道:"当时为了给你上户口,我说你是我和安志国的儿子。村里人都知道我不能生育,但没人点破,也就这样过去了。"
安安又拿出那张诊断书,上面写着周春秀因早年难产失去生育能力的医学证明。他心中一痛,想象着这个柔弱的女人独自承受的痛苦。
"妈,您吃了很多苦......"安安哽咽道。
周春秀摇摇头:"没什么,都过去了。"
这时,一名警卫员敲门进来,报告说:"首长,村民们都在外面,说是有话要对周妈妈说。"
安安和周春秀走出屋门,看到院子里站满了村民,前排是村委会的几个干部,还有王老五。
李支书上前一步,声音洪亮:"春秀婶,这些年是我们对不起您。今天,我代表全村向您道歉!"说完,他深深鞠了一躬。
王老五也被人推上前,结结巴巴地说:"春......春秀婶,对不起,我不该欺负您,不该占您的地,更不该扣您的抚恤金......这是十年的抚恤金,一共十二万零八千元,我都还给您......"说着,他递上一个信封。
周春秀没有接,而是看向安安。安安接过信封,打开看了看,然后递给一名警卫员:"清点一下,确认无误后办理入账手续。"
李支书又说:"春秀婶,村委会决定,从今天起,把村东头那块良田划给您,作为对您的补偿。此外,我们还会重修您家的房子,安装自来水和太阳能热水器。"
周春秀愣住了:"这......太贵重了......"
安安在一旁解释:"妈,这是您应得的。您是烈士遗孀,按政策本就该享受这些待遇。"
村民们纷纷点头,有人喊道:"春秀婶,这是我们欠您的!"
周春秀红了眼眶,不知该说什么好。这么多年来,她在村里一直是个边缘人物,没想到今天会得到如此礼遇。
安安站出来,对村民们说:"谢谢大家对我妈的关心。不过,关于她今后的生活安排,我们还需要再商量。无论如何,这里永远是她的家,希望大家能真心实意地接纳她、尊重她。"
村民们纷纷应和,气氛温馨而感人。
07
傍晚时分,村民们散去,安安和周春秀坐在菜园的小板凳上,看着夕阳西下。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是一只巨大的手,轻轻抚摸着这片土地。
"安安,你说,你爸知道今天的事,会高兴吗?"周春秀突然问。
安安看着远处的夕阳,轻声说:"他一定会很高兴。"
周春秀点点头,眼中含泪:"是啊,他一定会很高兴......"
安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锦盒,打开,里面是一枚二等功勋章:"妈,这是我第一次立功得的勋章。我一直想把它给您看。"
周春秀小心翼翼地接过勋章,放在掌心,像是捧着稀世珍宝:"好孩子,你爸泉下有知,一定很骄傲。"
安安握住周春秀的手:"这是我用您教我的正直换来的。小时候您总说,做人要正直,要有担当。这些话,我一直记在心里。"
周春秀哽咽着说不出话来。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,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。
远处,警卫员站在红旗车旁,正在打电话:"首长,找到老夫人了,一切都很好。安将军说,后天回京,带老夫人一起回去。"
第二天清晨,安安带着几个士兵来到菜园,开始修缮被损坏的篱笆。他们还在薄荷丛的位置种上了新的幼苗,那是安安从镇上花店专门买来的。
周春秀站在一旁,看着这些年轻人忙碌的身影,心中满是感动。她从屋里拿出红布条,准备系在新篱笆上。
安安接过一条红布条,也学着周春秀的样子,小心地系在篱笆上:"小时候您说,红布条能指引回家的路。"
周春秀微笑着点点头:"是啊,我一直希望它能指引你回来。"
安安哽咽道:"妈,我回来了。"
母子俩一起,在新篱笆上系满了红布条。阳光下,那些红布条随风飘动,像是欢迎的旗帜,又像是岁月的见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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